玖叁集·其肆拾伍

图·《早晨的塞纳河》·克劳德·莫奈-1898

【三十七】
在我最困苦的几个月里,
我几乎失去先前的一切;
甚至失掉了书写。
在死亡系腰的日子里,
诗歌偏爱于这一魂灵;
在人生中,
第一次触碰到了诗的材质。
在这几月之后,
她像死亡一样从腰上解下,
飘去。
像海,杜工部,久山。
像神像:
在情伤,年凶之际,
在雨中打着火把聚结;
然后飘去。
只留下海子,杜工部,久山
这就像文学,
文学绝然孤独,只属于他。

【三十八】
玖叁集一直讨论的时代材质,
近些时日,似乎有了第一次接触。
只在一瞬,
未能以文字将其捕捉。
但我能说的,
是这次接触,
有着先前未曾设想的惊骇;
和一切想象外的陌生。

【三十九】
文源的迅速澎涨,
带来的是莫大的自我怀疑和文体雍肿。
其与仍未步入正轨的输入与输出之间「病态」,
如同片札与史诗,
内部构成巨大矛盾
我快要毁在这上面了。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
我的写作都是“洛神写作”。
意淫出一个洛神,
奉为唯一真神。
一切美好,向往之汇聚。
然后不断用文字献祭,
都向她展开,不断提及,
渐渐失去作家的自我中心。

【四十】
我写了太多悲苦的字句,
无论是小说还是古体诗,现代诗。
也许笔下的那片海就是自己,
无数美好的期许被骨灰填满,
飘荡着死的魂灵。
太苦了。
…………
此刻全然消去,重新聚集,
瞬的断去。

现在想来,剖符里面的生米,
大概出于某个地区的民俗「不记了」:
人死后会在嘴里装满生米,来保佑子孙富足。

【四十一】
癸卯断魂,吾梦孔窠于崖,一蚺身覆而居,诡谲然,金鏊素甲。与吾隔流而望久,忽目而云起,飒飒如螣。携吾襟去渊,目似的皪株子,望日亟哺得一绯鲤。吾大骇,燃膏欲寻其影,酲。又窗外樟,其壮吾视,其茂吾视,昔遣叶贤莅吾书为勉,故前闻其膏肓之病凄凄然,寻闻生蘖欣欣然,今已倏枯而为人炊,遂感吾身之浮沉,心不得久静,欲衔枚存金铁之鸣,乃命此篇,曰《贤林》,凡六十联,一百二十八典矣。

【四十二】
〖猗与慧蟢,历揭莫避。〗
1.猗与,叹词,表赞美。《诗经·周颂·潜》:“猗与漆沮。”
2.慧星。《左传·昭公十七年》:“慧,所以除旧布新也。”
3.蟢,一种小蜘蛛。《刘子新论·鄙名》:“今野人昼见蟢子者,以为有喜乐之瑞。”
4.《诗经·邶风·匏有苦叶》:“深则厉,浅则揭。

猗与慧蟢,历揭莫避。
猗与慧蟢,历揭莫塈。
薄采无霜,何人蚤岠。
薄采无露,沧黹谁欤。

【四十三】
行,然后知命也。
滀,然后知运也。
行而滀,然后知非莳蓺可以避凶年;
所以闹不慕锦,辟不笑褐,
天之数也。
人有不欲,天有奇。
莫以囷鹿而笑饥骨,
昔同戴天,同耘耔,数异而己矣。
呜呼,唯沦落人知之也!
盖又博朱辂之笑。
朱辂之笑,是所谓
“莫非衣锦人,怎笑背钤舟。”

【四十四】
少时伏蒲,最爱秋风。
椽下几度沨沨,
此后竟半生栊中。
「自注:我幼时体弱多病,所以性格多愁善感,写下了许多愁思的诗句,可不曾想人生却一如所写的诗句一样尽为蹉跎。」

一重山,二重山。
司命暗,朱弦单。
襟怀满,欲语难。
昨夜秋水梁寒,蝉声吟断。

〖天下欢欣一处,歧路悲苦万分。〗

〖怯道难陈,只恐还更。〗

〖淫彼细腰,秕其饥肠。〗

【四十五】
  综合因素,我在相当长一段的时间内没能够再拿笔去写作。但是从骨头缝里,我离不开写作。为了折中,我买了一叠便利签,好几个玻璃瓶。
  玻璃瓶是细口的,我每次想要写什么就写在便利贴上,再折好放进玻璃瓶里。我自己讲“古破学长吉”,就是这样。
  “古破是李贺传的里面的原形容词,是用来形容他的诗囊的。李贺出门会挑一个布袋子作为诗囊,一有灵感便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在他的诗囊里。这是他比较出名的典故。”
  对于我来说,这样做的好处是,细口的玻璃瓶一旦放进,便很难拿出来,除非打破。第一时间放进玻璃瓶,我的记性又差,就完美的避开了我的那股子痴气,反复的去推敲字韵细节。这样就不会耽误我在原轨道的事。
  境况稍有好转,已是一年之后,我把几个玻璃瓶打破,把便签拿出来整理。里面的便利签一直到现在我理了三次,便有了三个内容。包括《给你》这七首现代诗,《龙场民诗稿》二十几首古体,和一章的《玖叁集》。
  我自己在随笔里面写的,我的精神状态堪忧。那段时间别人有说《给你》又开始了一种新风格,实际上我并不认同将其归于风格,它更像是精神在临界状态下产生的一种畸变,因此在稍好转后,我再没有写出相类的系列,写到这儿,我突然想起,海子所形容的,真正的黑暗是血红,我想这正是临界时的畸变。我第一次读懂了海子,但毫无疑问这种临界是极其危险的,我在几个月后走了出来,但海子一直在血红中,直至如恒星一般爆炸,悲苦又荣耀的,就像他经常所说的,王子。
  而我顶多算是一名懦夫,一直到现在理第三遍,自己还是感觉那时的精神就像是小时候在树上看到的蝉蜕一样,简直要一碰就碎一地,所以尽管是理第三遍还有很多东西未录。
  尽管是懦夫,但在写作这事儿我是真喜欢。昨天想TEMPLUM并不是很广泛的含义,它就代表着我,我的一个身份,关于写作。我依旧未能把写作放在到轨道上,但我能说的是,像诗囊一样,写作依旧会伴随着我。在这方面我也会竭尽所能,做点自己能做的。TEMPLUM正替我保留着这份身份。
  时至今日,我依旧没能够让精神足以支撑让我和他们交谈,这些文字有可能让你感到莫名其妙,但我有这些文字想对他们说,以写作者身份。


责任编辑:久山
校对发布: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