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观止,这个典故出自《左传·襄公二十九年》中季札的赞叹。季札是吴国的公子,自身喜好歌舞,久而久之养成了较高的鉴赏水平,因此访问鲁国时特意要看看鲁国古代的乐舞,还要一边看一边评,等到听到《韶箾》拍案而起,感慨“观止矣!”
这里的观止也就是“观赏止于此”,韶箾已经好到头了,不用再往下看了,“醉后添杯不如无”,已然尽兴。到了清代吴楚材和吴调侯叔侄二人将这个典故用到了自己的古代散文选本上,也便有了《古文观止》。该选本共选录了东周至明代的二百二十二篇文章。用观止来命名足以见得编者对该选本的自信,事实也的确如此。尽管选文集都不可避免地带有时代的局限性,但大体上,选文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因此成了不少人古文的入门书籍。
新华出版社的这版《古文观止》,整体称得上古朴典雅,符合古文书的分类。封面,装订选择了类皮革的墨绿色材质,书名及信息均有烫金,沾点水什么的不用怕,同时又有着一份古文该有的厚重感。书的背面采用了古代战车的图案,同样的图案在其他的版本上也出现过,但这个版本做了一些不同的处理。
现在很多与古文相关的书都采用了相似但又有很大弊病的设计逻辑:裁下很多古人形象,文物形象往封面上堆砌,显得太满太乱太俗。好在新华出版社选择了压纹的方式处理,使得图案有明显的浮雕立体感,也没有多余元素,单色浮雕与前面的烫金能够“和谐相处”。书的内页采用的是胶版纸,纸张的厚度较为合适。总的来说,在装订上这本书是讨喜的,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厌恶。
当满怀着对古文的期待拿到书,古文观止四个大字金光闪闪,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翻阅,烫金渐渐被磨下一点,突然觉得古文好像不那么高高在上,平易地融进了生活。
不同版本的《古文观止》除开装订,在内容的构成上也有着各自的取舍,有的保留了竖版排版,更原汁原味,有的选择在文后统一注释,带上译文。而新华出版社之《古文观止》的不同在于全文注音,保有原编者评注的基础上,在正文中间用小字号增添了其他名家的旧注及疑难字的注解,我们分开来说。
注音本最大的好处就是便于诵读。比如骈文,骈文中难免会有生僻字,因为它追求辞藻的华美,但这样所带来的问题就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很难读,进而使其失掉对骈文声律铿锵的感受,《吊古战场文》就是这样一个例子。文章的用韵考验着作者的才气,气韵通畅,一气呵成是可以在诵读中感知到的。同时,韵也有扬和抑,寄托着作者的感情,体会到这种升降对于我们理解一些古文有着很大的帮助。如果你对骈文的工整并不感兴趣,那么像东周这样早期古文的聱牙,拼音也会对你有所帮助。
诵读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养“气”和培养语感。写诗是需要“气”的,我们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拿范儿”,在诗文中感受作者自觉或不自觉所流露出来的才气,也会使我们自身在创作中的感情变得充盈。
毫无疑问,任何语言都有语感这一说,我们现在对平仄声律的启蒙是很少的,所以很多人迈向诗歌创作最先遇到的也是最大的一个难题就是格律。对于很多初学者来说,格律就像格子一样。创作时第一想的不是诗句,而是各种各样的格子,这个三角形的格子,我得放一个三角形的字,很显然这会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和格竹一样,也很难写出什么。
而能解决这一问题的工具就是语感,诵读就是培养语感最有效并且没有门槛的课堂。当有了一个基础的语感之后,你会发现在诗文创作中,你会不自觉去调节字序或表达方式,这只是来自于一些感受:这么写会让你觉得别扭,但换过来会好很多。这个时候再把你的创作贴上平仄,你就会发现调动的地方实际上就是平仄错误的地方。这就像不懂语法,但你能凭借语感做对,因为语感让你觉得本该如此。因为语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一句七言之中在语感的加持之下,大体不错,但可能有一两个字出了格律,这个时候你再去用“推敲”之功,才是面对格律较为合适的方式。
该来说说注解了,在大多数情况,我是比较讨厌在文后统一注释的。面对纸质长文,你没办法像智能设备点一下序号就弹出解释,因此你需要不断的翻动。如果你又正在诵读,我觉得你会得到一个非常糟糕的阅读体验。在文中用小字号来增添注解,这是一种更加像线装古籍的方式,你可以在疑问产生的第一时间来解决它,这也包括了你在诵读的时候。诵读和理解是不能分开的,不然它就会变成你认为很无聊的那种诵读。加上理解的诵读还可以是典故的积累,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学习到典故,但是在古文中接触到的,你还会知道它的应用场景,以及与其他典故的联系,比如“三径”和“一丘”常常连用,这也是为什么是入门书。
一些旧注里也有不少对行文章法的阐述,比如说伏字。在古文的写作中是不喜突然冒出一个东西的,你需要有所伏笔。比如你要写醉翁亭,你就需要在前文埋有酒,醉这样的字点一下,这样写到亭时也不至于突兀。
那译文呢?为什么要注解,又不要全文的译文。我们不得不承认,自内心深处永远有一份懒惰作祟,译文在面前,什么文法评论立马会变得难读不少。译文的易读来自于人们的解读,但你永远无法否认,文章才是第一手资料。在往后的学习中,并不是所有的书籍都有精校译文,培养阅读古文及附注的能力是十分有必要的。
最后在被列为推销者之前,我来说一下这本书的缺点。事物往往都是瑕瑜互见的,以上我所说的优点在为这个版本增添价值的同时,似乎也带来了一些问题,就是“好像不那么易懂”。关于疑难词的讲解,本书是现代汉语,除此之外都是文言文,对于刚入门的人来说,通过点拨式的文言文来理解文言文的难度还是有的。因此它似乎不太适合完完全全的入门新手,而是更适合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的人,作为现代书籍与古籍的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