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戈尔孔达》·1953·雷尼·马格利特
【十九】
石子将门踹开,庙里已然发生过绝命的挣扎
铺床的稻草散乱一地,上面殷红的血已经凝干。
凡的脚给绳子系住一只,倒吊在神像面前的主梁上。
裤子被褪了去,因害怕已分不清什么是泪,神炉里的新灰又给他抹了一脸。
石子绳结一扯,凡摔在地上痛得打滚,一把将衣服紧紧裹着,抵在墙上。
石子
你他妈干的?
凡
(只是抖)没办法,没办法……
石子
(抓住凡的空衣袖)你的命老子捡的,你反到卖我?
凡
他们有刀,就抵在我脖子上……
石子
你他妈怎么那么懦弱,命摆在你自己面前,你说你没办法,你就活该是个残废!
你看看你的样子,王八操的!(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凡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经是个残废,我倒想拼个死活,可我是个残疾了!
(忽而自言自语)他们许我大米十担!家里饿了几天了,我死不打紧,我死的确不打紧……
(不断地磕头)
石子
走罢!(叹了口气)
凡托着腿走在土路上,一簸一簸,一起一伏,没几步,仆的一下跪在地上。先是痛苦,又转而大笑,拿手中似有的无形的刀刺向自己,开始痉挛。
次日晨,全身赤裸吊死在槐树下面。
【二十】
我的资源遭到极限的榨取,
我之所遇,已失去了反抗的气力。
我呀!真就不觉将死的悲哀,
叫句醒罢,又不知道醒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要叫我在“无知”中就死!
但我偏不,
将头和身子用发丝牵连也要活着。
纵你压倒,也要挣扎拼命地向上,
我要反取这群刽子手的钢刀,
我要他们的头颅!
自烟枪的立意开始,
我的文字走入某种扭曲,
但我不得不承认它的发展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对我的影响也走入了我所未触及的地步。
有些事,大可以以后再的,
但以后想以不记了。
也便写在现在。
往后去觅其他活计。
——12月22日
【二十一】
自己难过,不出三天自然会减些负,
这是肉体调节的结果。
就算有抑郁的,也不过肉体上的缺陷,于我精神无碍。
人的精神自古便划为不可捉摸,
却总在不经意间受肉体控制,
此类控制,让精神率充斥着虚假性。
【二十二】
苦难,放在个人的人生经历上,是不幸的。
但是于他的文学道路,
却以某种独特的力量在涌进。
文学的本质不是雅,
它也绝不是为个人而写的,
所以它不惜牺牲作者,作者也甘于牺牲,忠于这场仪式。
文学作品只有当脱于作者,切断了与作者千丝万缕的联系,融于它所属的文明,
它才能起到它真正的效用。
我并不支持文学只书写丑陋的看法,
但我敢肯定对于此文学一定是敢于面对的。
文学要有其内核,以服务于它的文明。
于内核的表面没有必要避诈魔幻。
生活的荒诞无处不在,
魔幻便成现实了。
再者,当现实赤裸裸地摆在我们面前时,
我们会本能地排斥。
我们在泡影中被禁锢太久,
明明知道是真实,
却选择回避。
我们的精神选择让我们生活在某种蒙敝下。
个人在时代面前太渺少小了,
我们所谓记录时代,只是让自己在裹挟下清醒些。
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于是便有只对家庭负责的责任制。
人,需要点切实的东西。
——12月31日
【二十三】
作者理应与读者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学会营造自己的孤独。
否则作者的称谓便立不住脚:
他没有创造自己作品的能力。
作者在个人的能力之下,
通过独立挑选各个事件与其结合,从而产生独特的非他不有的表达并最终凝于文字,
这才能称之为他的作品。
有能力保持这种独立挑选才可称之为作者。
流于娱乐的文章往往出于无这种能力的写作,
这种写作所产生的作品,没有固态,成不了塑像。
就像一滩水,会因地势的变动而随时变化,
这种裹挟下,作者不过无己的迷茫。
文章也会失于原有的效用,并无意义。
——12月4日
【二十四】
人需要真切,
却在真切中不放每一份机会展开不符实际的王的臆想,进而意淫。
人不过如此:性和死,钱和权
前者几乎要融到肉里面,后者是后加的噬着精神。
有人拿刀把他杀了,
停在堂里,挂着黑帘。
他的尸体已全然没有了余温,
却飘荡着有屈的冤魂。
指尖的泥土,躯体的扭曲,无声的呐喊,
这是极黑的夜,众要怒地推翻它!
有人拿刀把他杀了………
我依旧独行,
一是不会连累别人,二是不会连累自己。
文学的确牵累我到如今的苦楚,
但倘若没有他,我早死了。
我希望自己明白这杆笔的责任,
疾世的愤青所写算不上文学。
弃世不管的是仙老爷,是虚无,无有效用的。
——1月6日
【二十五】
我常常在懒惰和不知中将一天的光阴全付出去。在临近末尾时,又偶尔会对这份豪爽产生焦虑和不安,于是带着这份罪名写下些东西。我喜爱在夜中写作,这份我自以为的挽求让我能安坐写字台。
人总是后察后觉,有了结局,才偶尔会想起开端。有了灾,也便知道回首,这是留着嚎哭的资本,稍有路口,那路尽时一定要拿来说的。人总归有劣根性,所以我说糊涂未必不是好事,能弃了过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然而勇士毕竟是后人拿去称谓的,如此说勇士这类人并没有彻底斩断什么。我不知“忘后者”到底叫个什么,好似凡能叫出来的,便失去这份意义。这也便顺理成章地让这类人成了虚无,“非他不知”的,终了现不出什么实际的效用。
有效用的终究褪不了过去,承了记住的苦,去发觉,便成了过去时间的幽灵。
除了在碎片中无端的游荡,便是偶尔发出痛苦的低吟。
一个人的低吟,是凄凉抑或吓人,众的低吟,便是吵闹。
我不以为我能打破什么,只是无力地站在外面,偶有一两个出来的,也不至于寂寞。
【二十六】
壹、
我只是觉得空乏,凡要写东西非倒退几十年不可。眼前景的描写,的确要比翻资料、听闻来得真切,可我竟无言。我找寻不到姿态,近来才知道是大多的迷惘。旧路还是要走,新的也未有停息。一个人的站起来,叫道“我醒了”,或真或假,只要他以为便是悲剧。
贰、
如此的框架下,我近乎是奢望见到之所谓创新。生出一种想法:正确的事物也须要我们去清醒地认识。倘若不是自灵魂引发思考,那么最要紧的是不要恶了第一印象。没什么东西值得我们无论地接受,非是思索后不可。
叁、
我愈学愈觉自己知识的空乏,常常体味在一页页书籍中自己无知所带来的恐惧。没有人能真正的弄懂什么,我们所不及是前人世世代代沉淀的世界与前人未曾触动的世界,人必须谦逊之“必须”便来自于此,这是少数极端用词之一。
【二十七】
开始患得患失
担心所沉淀的知识量
担心自己思想所及深度
生怕于一瞬
他们如太阳下的雪孩子
消失得无影无踪、悄然无声
又怕这世界及一切
是我以为
是圆形天空意淫的虚无
但汹涌的波涛撕碎一切拍打我时
我只有被噎住的嘴和一颗不知所以的心
尽力地说服勿要再想
可想被心控
现在本就是心惑
又何以得止
苦呵 悲呵 被白发呵
人,
总是因为向着某方面的充实,
而获得该方面的莫大空虚。
我总怀有一种恐惧,感觉自己是在一个相当狭小的空间里去认识世界。
怕的很,有一日自己所做的被新的大的世界推翻,怕的有理由。
我想,困于井底要爬出去是必然的,但想是不用急的,环顾一下,没有弊处。
努力学罢,在井底多做些学问,一种地面所不能触及到的学问。
吃满井底的泥草,搞不好那是地面不遇的药引。
到那时,
理好行装,任他推翻,抱着乐观去接受,去再做学问,两种学问的累加
爬出去,爬出去,爬出去!